第86章(2 / 2)
因为只是个例,荀沛祯就忘了吩咐刘捕头检查周邦等人的头发。
若真如他想得那样,周邦等人就并非是他杀,而是自杀。
只是荀沛祯又有些想不明白,他们既然能自杀,为何不在一开始自杀,而是进了牢房才自杀?
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自杀,只需要等仵作的解剖结果,他们的尸体会告诉荀沛祯真相。
高俊成发觉荀沛祯神色有异,问道:“荀都尉,可是有哪里不对?”
荀沛祯道:“高县令放心,此事与你无关,本官会和王爷如实禀报。”
他们本来就不是对付探子的人,临元县县衙的责任就是抓住周邦等人,某种意义上来说,他们的差事完成得很好。
若是证明县衙没有内奸,高俊成不会有什么事。
听出荀沛祯没有拿他当替罪羊的意思,高俊成悄悄松了口气。
只要荀沛祯没有这意思,他就不会有什么事。
半个时辰后
仵作回来禀报道:“大人,那十余人胃里都有残留的纸片,可以确定他们是中毒身亡,且生前吞过宣纸。”
用宣纸包毒药,他们倒是挺舍得。
仵作的话基本上证实了荀沛祯的猜测,毒药并非来自外面,而是一直在周邦等人身上。
他之前还审问过周邦,却没发现他身上□□,周邦恐怕还在心里嗤笑过他。
荀沛祯忍不住咬牙,他一定要把周邦的背后之人查出来。
至于这些毒药包有没有可能是外面送进来的,可能性极小。
毕竟特意把毒药分成十几个小包,先不说这操作多脑残,这么多毒药包可不容易带进牢房。
在饭菜里下毒才是最轻松省事的选择。
......
荀沛祯又把周邦等人的行李检查了一遍,确定查不出什么后,便带人离开了临元县。
周邦等人的尸体也被他带回了高平城,别的先不说,若是需要辨认周邦的相貌,还需要用到他的尸体。
高平,谨王府
云煦泽本来等着荀沛祯带回来人审问,却没想到他带回来十几具尸体。
荀沛祯把在临元县发生的事详细地告诉云煦泽,并未推卸责任,请罪道:“下官疏忽,并未让人详细检查周邦等人,给了他们服毒的机会,请王爷降罪。”
云煦泽心情多少有些不妙,高平境内来了一批探子,还大摇大摆地冒充商队,被抓住后巧言令色,最终服毒自尽。
这完全是在挑衅云煦泽。
“此事必须有个结果,你的失职之罪暂且记下,等此事结束再处置。”
“下官尽力将功补过。”
荀沛祯道:“虽然周邦等人死了,但他们这么着急服毒自尽,说明他们的身份经不住查。”
“下官之前一直在想周邦等人为何不在被抓前服毒,在离开临元县时,下官突然想到去抓他们的是衙役,周邦等人或许是被衙役误导,以为只是简单的纠纷,花钱就能出来。”
“等下官提审周邦,他才意识到他们的身份暴露了,此人很狡猾,在审问时和下官虚以委蛇,说话找不到一点破绽,却在回牢房后果断暗示众人服毒,既狡猾又果断,此人绝非一般的探子。”
“而他们来高平的目的,必然也不一般。”
荀沛祯自责道:“若是下官不提前审问周邦,就不会打草惊蛇,让他们下决心服毒自尽。”
云煦泽却不这么觉得:“既然毒药一直在他们身上,他们就一直有机会,你们在半夜转移犯人,是个人都知道不对劲,他们即便不会死在牢房,也会死在回高平城的路上。”
不提前发现毒药,结果都只会是一样。
荀沛祯道:“在头发□□,身份有泄露的可能便果断服毒自尽,这是死士的做法。幕后之人派出三十多死士,有一半死士还在多峰山,下官猜测他们的目标或许并不是王爷,而是多峰山内的陵越人。”
云煦泽也有这个猜测,若目标是他,他们就该来高平城,在临元县可影响不了云煦泽分毫。
“和陵越人有关?那会是什么事?”
云煦泽说完,便和荀沛祯对视一眼,脑中闪过一个猜测:“谋反?”
刚说完他便否了这个猜测:“山中总共剩下十万左右的陵越人,这点人能做什么?”
荀沛祯眸光闪烁,道:“王爷,周邦等人初到临元县时,并不知王爷收服陵越人之事。”
陵州有百万陵越人,盘踞多峰山数十年之久,是陵州的心腹大患,这件事大康上下都知道。
云煦泽愣了:“你说,在到临元县之前,他们以为多峰山内还有百万陵越人?”
若是如此,那意图谋反的可能性就不小了。
但云煦泽还是觉得这事很怪。
“这帮人到底会是什么人?他们若是真冲着陵越人来,只要进了陵州,稍微打听一下,就该知道多峰山的陵越人没剩下多少。”
陵越人移居南夷岛,那么多艘船同时运人,百姓们都看得清清楚楚,早就传开了,陵州百姓都知道。
这种事但凡用点心,就能打听到。
“或许,他们不敢打听。”
荀沛祯提出了一种可能。
“藏头露尾之人不敢打听也正常,只是他们为何会来高平?比起其他几个郡,高平的陵越人可不多。”
在云煦泽来高平之前,高平样样都落后,连山里的陵越人都比其它郡少。
祝云凌突然开口道:“可能他们来高平的目的就是因为高平的陵越人少。”
想要挑动陵越人谋反,总不能一上去就找大部落,若是谈崩了,他们那几十人可就白扔进去了。
云煦泽颔首:“不无这种可能。”
“不过,”云煦泽皱眉:“真有人敢挑动陵越人造反?他们当父皇不存在吗?”
荀沛祯看了云煦泽一眼,低声道:“他们才开始做这件事,不可能立刻就成功,说服陵越人需要时间,加上需要给陵越人的支持,少说得四五年时间。”
云煦泽脸色微变。
四五年,这是个很敏感的时间点。
永昭帝年事已高,不出意外的话,四五年后就该是新旧政权交接之时,也可以说是朝堂最不稳的时候。
哪怕强如永昭帝,他登基初期也经历过一番动荡,处置了几个意图挑事的藩王。
若是陵越人挑在新帝登基时造反,还真能打个措手不及,陵州可没有那么多兵力抵抗百万陵越人。
若是幕后之人再给陵越人提供兵甲,那陵州就更危险了。
云煦泽越想脸色越难看。
“周邦等人的背后是藩王?”
新帝登基的动荡多数情况下都是由藩王引起,各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。
一般来说世家不会针对新帝,因为没有必要,只要云家宗室还有人,就轮不到其他家族当皇帝。
当不了皇帝,那针对新帝就没有意义。
当然也不能说绝对没有。
曾经就有世家算计新帝,原因是新帝和那个世家有私仇。
云煦泽不禁想自己和哪个家族有私仇?
生死大仇肯定没有。
小仇应该不少,这其中仇恨最大的应该是洛京周家。
当初周家拉拢高平孙家,让孙家替鲁王探子打掩护,云煦泽得知此事后便让人监视孙家。
后来决定夺嫡,便打算借孙家敲打周家,同时警告鲁王。
孙家就被官府抄了家,孙家直系被关进大牢,至今还在牢里带着。
云煦泽把孙家直接在高平除名,无疑是打了周家的脸。再加上周家靠拢鲁王,估计恨云煦泽恨得牙痒痒。
但这点仇恨,应该不足以让他们铤而走险,行谋反之事。
云煦泽想来想去,还是觉得藩王更有可能。
只是有件事很奇怪。
云煦泽如今的名望,有一部分是收服陵越人,解了陵越人之祸得来的,大康的藩王都该知道这件事才对。
他始终觉得周邦等人对高平一无所知的样子很怪异。
并非他自恋。
实在是他对大康各郡都有影响,别的不说,但凡用水泥,就得想到云煦泽和高平,用曲辕犁和改良版水车,那更得感谢云煦泽。
若是声望可以数据化,云煦泽觉得自己头顶上天天都会冒出+1的显示。
“荀都尉,既然周邦等人已经死了,那就派人进多峰山,查找那十五名商队护卫的踪迹。”
他坐在这儿干想也没有,还是得找到那群护卫,想办法从他们嘴里得到线索。
有了周邦等人的前车之鉴,云煦泽相信荀沛祯不会再给他们服毒的机会。
荀沛祯听言一怔,正要说什么。
云煦泽继续道:“让郡兵卸了甲胄,扮作寻常护卫的样子,分成一个个小队进山找人。”
虽然目前谋反只是他们的猜测,但只要有一丝可能,就不能坐视不管。
谋反的事过于重要,这会儿就不能计较什么规矩了,让郡兵隐藏身份进山找人刻不容缓。
“诺。”
荀沛祯明白云煦泽的意思,领命离开。
等荀沛祯离开,云煦泽立刻进书房给永昭帝写信,
用非常手段只是事急从权,总要告诉永昭帝一声,免得被人知道后借此攻讦他。
云煦泽可不会给别人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。
.......
得了云煦泽的命令,荀沛祯就从郡兵中选出百人,分成十个小队,每队十人,从高平进入多峰山,穿过高平进入其它郡,往山中更深处寻找那群商队护卫的踪迹。
多峰山太大,他们肯定不能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找,那样找上几个月可能也不会有消息。
他们已经猜出那些人的目标是陵越人,荀沛祯便吩咐郡兵直奔那些陵越人的藏身之处,哪怕碰不到那些商队护卫,也可以守株待兔。
只要目标一致,早晚能抓住他们。
只是郡兵不了解陵越人习惯,很难找到陵越人部落所在,于是他们又从南夷岛找了十个陵越人,每个小队配一个陵越人。
如此安排周全后,他们才进入多峰山。
数日后,进多峰山的小队还没有消息,派去泰州下城郡查探周邦消息的郡兵回来了。
荀沛祯立刻到王府跟云煦泽汇报情况。
“下城郡的那位楚家二郎确实开了一家叫裘皮阁的铺子,位置和周邦说得一样,也确实是做毛皮的生意,但他手底下并没有叫周邦的管事,他们商铺最近也没有派出商队。”
云煦泽道:“能准确说出铺子的地址,不会只是曾经路过那么简单,或许这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身份,只是他们为什么选中楚家呢?莫非他们有仇?”
周邦身份存疑,他那种情况下把楚家二郎供出来,显然不是有恩的关系。
荀沛祯也有这种猜测,道:“郡兵只查到楚家没有周邦,但并不确定周邦是不是下城郡人,调查户籍需要到郡衙,那里毕竟是泰州,郡兵担心暴露身份,便先回来禀报情况。”
云煦泽颔首:“做得好。即便要调查周邦,也不用我们出手。”
若是非得从周邦的身份入手,云煦泽会上报永昭帝,让永昭帝给下城郡下令调查,云煦泽不会和下城郡交涉。
“等消息的这段时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,想办法查查楚家有没有仇人,仇恨大到想要让他们灭族的那种。”
周邦涉嫌谋反,楚家一旦和谋反沾上边,灭族不是没可能。
云煦泽又道:“再想办法查查周邦商队的行踪,他们总不可能是突然出现在临元县。”
荀沛祯道:“下官从他们马车上搜出来很多毛皮,仅从临元县收购不了那么多毛皮,他们必然在其他地方收购过毛皮,根据这个线索,或许能查到他们的踪迹,但需要一个县城一个县城地排查,会很慢。而且郡兵不能出动,只能由王府商队护卫调查。”
云煦泽点头:“本王会吩咐下去。周邦能准确说出裘皮阁的地址,大概率到过下城,画出从下城到临元县城的路线,先从这个路线开始查。”
“王爷英明。”
他们手中的线索太少,只能这么摸索着来。
最关键的还是那十几个失踪的商队护卫。
......
从下城到临元县城肯定不止一条路,云煦泽把王府商队都派了出来,一个商队选一条路线,到时候打出收购毛皮的旗号,这样也好借机打探周邦商队的消息。
清云院
云煦泽叹气道:“当真轻闲不了一会儿。”
章丰钊已经得知周邦商队的事,他对大康比云煦泽更了解,道:“王爷,若真是藩王意图鼓动陵越人造反,你的几位兄长可能性最大。”
之前的藩王已经被永昭帝清理了一波,剩下的人即便有心搞鬼,也没那个能力,有能力搞事的已经年迈。
想要鼓动陵越人造反,最起码要给他们提供粮食和武器,这都需要大量钱财支持。
一直和云煦泽交易铁矿的两位藩王,绝对不缺银子,但他们都老得快走不动了,听说已经有人上书让世子袭爵,这种情况下,他们根本无心搞事,寿终正寝才是他们的目标。
云煦泽那几位就藩的兄长同样不缺银子,因为他们的母族很有实力。
云煦泽刚就藩时穷得得自己想办法赚钱,但人家那几位走的时候拉了好几车银子,母族还派出家族护卫护送。
这么一对比,原主跳河自杀也不是单纯的自怜自艾,实在是对比的差距太大。
更别说洛京的吴王三人压根不用到封地吃苦,原主心里就更加不平衡了。
再次感叹原主的倒霉,云煦泽便把心思放在那几位兄长身上。
如今就藩的皇子除去云煦泽,还有三位。
分别是四皇子陈王,七皇子瑞王和九皇子湘王。
云煦泽对他们一点也不了解,他和湘王年纪相仿,只有两岁的年龄差,但湘王看不上原主这个小透明,虽然没欺负过他,但平日里遇到也只当不存在。
因为不了解,云煦泽想不出谁有可能继续帝位。
云煦泽没听说这三位兄弟在封地有什么政绩,这代表他们与储君无缘,想要坐上那个位置,只能想办法制造混乱,以勤王的名义带兵进洛京,用武力完成藩王到君王的转变。
自从藩王之乱被平息后,已经许久没有发生过藩王兵变登基的事情。
云煦泽即便成为新帝,那也是先被立为储君,再顺理成章继位。
和藩王以武力登基有明显的区别。
云煦泽道:“还是等多峰山的消息吧。”
现在怀疑谁都没有证据,免得再弄出疑心病来。
他上书给永昭帝的奏书中就只有整个事情的过程,没牵扯到任何人身上。
但永昭帝怀疑谁,就不是云煦泽能管的了。
章丰钊道:“不论是谁,从王爷收服陵越人那一刻开始,对方的谋划就不可能成功。”
没有人,银钱再多也无用。
云煦泽笑道:“本王也没想到收服陵越人这么快就起了作用。”
本来是不想让陵越人成为第二个胡人,但没想到能无形中消弭一场谋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