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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6章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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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6章

荀沛祯没理会周管事的狡辩,重新问了一遍:“你姓谁名谁,家住何处,家中还有何人,东家是何人,商铺名字是什么,位于哪个坊哪条街上,都给本官一一说清楚。从高平到泰州,快马加鞭不过数日,你有没有说谎很容易验证。”

说罢,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周管事。

周管事依旧一副被冤枉的样子,回答问题很是配合,道:“小人叫周邦,家住泰州下城郡,小人是家中独子,数年前家中失火,阿爷阿娘葬身火海,幸得东家看顾,小人才得以有立身之地。东家是下城郡楚家二郎,开了家收购毛皮的铺子,起名为裘皮阁,就在下城郡和安坊井二街上。”

“大人,还请查清真相,为小人做主。”

听到周邦把问题都答了出来,刘捕头不禁在心里犯嘀咕,不会真弄错了吧,这周管事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,来历也说得明明白白。

高俊成也在心里犯嘀咕,这次抓商队众人,都是县衙出的手,而且他们还用了手段构陷周管事,才顺利把他们这些人带回县衙。

若最后发现是误会,荀沛祯拍拍屁股走了,他该怎么办?

高俊成眉头微皱,直到发现师爷的目光落在刘捕头身上,他心有所悟,眉头舒展开来。

刘捕头突然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,不禁打了个冷颤。

荀沛祯没注意身边几人的弯弯道道,他坚信周邦有问题,吩咐身边的郡兵道:“派几个人快马加鞭前往泰州下城郡,问问有没有周邦这个人,打听清楚他的家世和长相,看看他的口供是否属实。”

“诺。”

郡兵知道此事有云煦泽关注,没敢耽误立刻转身离开。

荀沛祯道:“如果你继续这么配合,本官可以考虑不用刑。”

周邦露出松口气的表情,讨好道:“大人放心,小人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

荀沛祯继续审问:“据本官所知,你们商队有二十五名护卫,现在只有十人,剩下的十五人去了哪里?”

“回大人,小人东家想要一张白狐皮,商队出发前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弄到白狐皮,但这一路走来,始终没有收到,小人担心完不成差事,便派了那十五个护卫上山,让他们想办法猎到白狐。”

周邦苦笑一声:“小人本来早就可以离开,但因为进山狩猎的护卫迟迟不归,这才误了行程。”

话语之间隐隐有种后悔,似乎觉得自己若是能早些离开就不会有这等无妄之灾。

眼看着周邦的言语和反应都和一般商贾无二,高俊成等人更觉得自己抓错了人。

荀沛祯道:“既然想要白狐皮,为何不雇佣猎户,反而让护卫进山?难不成护卫能比猎户更擅长狩猎?”

周邦叹气道:“小人担心完不成东家交代的差事,一时着急便失了分寸,等小人想到雇佣猎户,他们已经进山了。”

荀沛祯意味深长道:“你们从泰州下城郡来到临元县,一路上走走停停,花费在路上的时间怕是得有一个月,怎么之前没心急,来了临元县就心急了?来到临元县的当日就把护卫派去狩猎,似乎还不是一般的心急?”

周邦道:“大人有所不知,在来临元县的前夜,小人收到东家的信,东家再次叮嘱小人找到白狐皮,小人这才会变得如此心急。”

“信在何处?”

“已经烧了。”

“烧了?”

“信中涉及商铺的机密,出门在外,总免不了遇到偷儿,小人怕被人窥得机密,看完信后就把信烧了。”

荀沛祯已经能感觉到周邦的棘手,此人反应很快,不论什么问题,都能找到合适的借口。

再加上对方方才关于下城郡的回答,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。

只是不知道下城郡那边是不是也安排好。

不管有没有安排好,只要是假的,安排得再天衣无缝,也会有破绽。

荀沛祯继续问道:“王爷早在两年前就收服了陵越人,高平的多峰山中已经没了陵越人,这是周边几个州郡都知道的事,尔等既然是泰州下城郡人,为何不知此事?”

周邦依旧回答得有理有据:“在下替东家行商,总是天南海北地走,这两年一直在外行商,几个月前才回下城郡,在家待了不过一月,又被东家派出来,这才错过了许多消息。”

荀沛祯目光一冷:“你既然行商,更该了解各州的消息才对,连两年前的消息都不知道,你这生意如何做得?”

周邦道:“小人做的是毛皮生意,一般只会去山多的郡县交易,这等地方百姓多是穷苦之人,消息难免落后。”

真是好样的。

荀沛祯有种滑不溜手的感觉,无论他怎么审,周邦总是一副有理有据的样子,

荀沛祯本想用言语让对方露出破绽,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。

他瞥了眼身边神色闪烁的高俊成,暂且歇了用刑的念头,这里刑具简陋,等回了高平城再审也不迟。

他可以确定周邦有问题,但高俊成几人只是奉命行事,对一些事情并不清楚,在他们面前用刑,难免会给人屈打成招的感觉。

荀沛祯挥手道:“今日先到这儿,把他押回牢房。”

“诺。”

几个狱卒把周邦从木架子放下来,押着回了牢房。

在离开前,周邦还不忘哀求道:“小人冤枉,请大人一定要为小人做主。”

荀沛祯眸光一沉,都这种时候还不忘演戏,当真是难缠的对手。

高俊成走到荀沛祯身边,迟疑道:“荀都尉,不知此人有何问题,值得您亲自审问?”

荀沛祯道:“请高县令见谅,此事乃是机密,王爷亲自下了封口令,你要是想知道,可以去问王爷。”

高俊成:“......”

也就是荀沛祯官职高,要不然高俊成高低得爆两句粗口。

让他去问王爷?

这三年,他只见过王爷一两次,让他去当面问王爷,也得能见到王爷啊。

虽然都是云煦泽手下的官员,但亲疏远近,高俊成和荀沛祯没有一点可比性。

荀沛祯走出牢房,还不忘吩咐道:“看好他们,今晚子时,本官带他们回高平城。”

“诺。”

别管是不是冤案,荀沛祯背后有云煦泽,高俊成只能听命。

只希望荀沛祯有担当一点,别最后出了事,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。

高俊成没和荀沛祯打过交道,不敢指望荀沛祯,回房后立刻给高德瀚写了封信,把此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,若是到时候出了事,高德瀚也好知道怎么保他。

他还算知道分寸,不该说的一点没说,比如方才的审讯过程,就被他略过了。

......

转眼间一日便过去,很快便到了深夜。

正在百姓们都沉睡时,荀沛祯带着几十个郡兵站在县衙后门处,门口停着两辆马车。

从后门走进县衙,一边走一边问道:“牢房可有动静?”

刘捕头道:“一切都好,小人方才还去看了,他们都已经睡了。”

荀沛祯点点头,带着郡兵走进牢房。

里面看守的狱卒一看进来这么多人,连忙站起身,正要拔刀就看到跟在荀沛祯身边的刘捕头。

“刘捕头,这是?”

刘捕头取出高俊成签的公文,道:“这位大人要带几个犯人离开,县令已经同意,你们只管把人带出来。”

本来有刘捕头在,狱卒就已经没了警惕,如今看到高俊成签的公文,那更是一点意见都不敢有。

荀沛祯道:“你们只管打开牢房,剩下的事就不用做了。”

从现在开始,除了郡兵,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接近周邦等人。

一行人穿过过道,来到周邦的牢房,刘捕头道:“您看,他们还睡着呢。”

牢房离可没有什么铺盖,就是一堆茅草,周邦三人全都背对着牢门,哪怕来了这么多人,他们也没有察觉,一动不动,似乎睡得很熟。

荀沛祯觉得有些不对劲,他们这么大的动静,其他牢房的犯人都听到了,周邦三人不可能听不到,而且一个人睡得死情有可原,总不能三个人都睡得很死。

“立刻打开牢房!”

荀沛祯神色一凛,冷声道。

狱卒不敢耽误,连忙找出钥匙打开牢门。

荀沛祯都顾不得让人进去查看,率先走进牢房,径直走向周邦三人,蹲下身子触碰周邦。

刚碰了周邦一下,周邦的身子就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转过身来,平躺在茅草上。

借着烛光看清他样子的荀沛祯猛地站起身:“去检查其他牢房,看看商队的护卫还没有活口。”

面前的周邦嘴唇泛紫,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。

荀沛祯见惯了死人,只看了一眼便知周邦没气了,不出意外是中毒身亡,他身边的另外两人也是如此。

刘捕头在荀沛祯起身后才看到周邦三人的样子,惊得后退几步,连忙解释道:“大人明鉴,此事和小人无关。”

这么重要的犯人死在牢房,他是此事的负责人,根本逃不脱干系,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。

“闭嘴!”

荀沛祯现在没心思听他解释。

没一会儿,郡兵回来,禀报道:“都尉,全死了,没留下一个活口。”

荀沛祯目光变得冰冷,扫了眼刘捕头和狱卒,冷声道:“把所有人看管起来,在事情调查清楚前,任何人不得离开。立刻去找仵作过来验尸,本官要知道他们是何时死的。”

“诺。”

随着荀沛祯的吩咐,所有人都动起来。

本来负责看管犯人的狱卒被关进牢房,刘捕头也没得到优待,和狱卒们关在一起。

荀沛祯又去看老陈父子三人,这三人倒是活得好好的,看到荀沛祯过来,还以为是来放他们离开的。

但现在周邦等人全部身亡,在事情调查清楚前,老陈父子三人还得继续在牢房待着。

高俊成得到消息后,连忙带着师爷来到牢房,都没来得及换官服,只披了件长衫,扣子还有两颗没系上。

但他现在没功夫在意这些,见到荀沛祯便道:“荀都尉,犯人死在牢房,县衙责无旁贷,您尽管查,即便是下官,您也不用留面子。”

高俊成现在就一个感觉——糟心。

本来以为只是简单地转移犯人,他都没出面,交给刘捕头全权负责,结果他正睡着,房门被人砸得邦邦响。

不等他发脾气,就被人告知周邦等人全死了,而且死在县衙的牢房。

这还了得?

高俊成立刻带着师爷到了牢房,这里已经被郡兵接管,他方才进来时还被人盘问一番。

高俊成一点脾气都不敢有,生怕荀沛祯最后找不到幕后之人,把他当替罪羊交上去。

荀沛祯对高俊成还留有几分面子,他也知道这事和高俊成的关系不大,不过一个渎职之罪是跑不了的。

“高县令先坐下,等仵作检查完再说。”

仵作是被郡兵提溜过来的,来得比高俊成快,如今正在里面检查尸体。

一柱香后,仵作出来道:“经小人检查,这些人是在同一时间身亡,大概是在酉时末到戌时初这段时间,身上没有伤口,嘴唇发紫,口中发臭,大概率是中毒,但也可能有例外,想要进一步确定,需要解剖尸体。”

同一时间?

莫非是有人在饭里下毒?

荀沛祯立刻问道:“犯人什么时候用饭?”

师爷答道:“酉时正左右。”

前后差距大概半个时辰。

荀沛祯看向仵作:“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在饭菜中下毒?”

仵作道:“不无这种可能,只是十几个人同时中毒,还没被狱卒发现,说明他们在刻意隐瞒,他们被关在不同的牢房,为何会有这般默契?”

荀沛祯想到今日他提审过周邦,立刻让人把刘捕头带过来,问道:“今日你送周邦回牢房,他可曾和其他牢房的护卫说什么?”

刘捕头想了想,道:“没有,他一句话都没有说。”

荀沛祯又看向牢头:“谁负责给犯人送饭,他们晚上吃的是什么?”

牢头道:“回大人,送饭的是王六郎,犯人们晚上吃的都是粗粮饼,一人一个。”

荀沛祯迅速抓住重点:“所有犯人吃的都是粗粮饼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粗粮饼从哪里来?”

“县衙后厨做的。”

县衙也有厨房,负责县衙这群大小官吏和犯人的吃喝。

荀沛祯道:“去把做粗粮饼的厨子找来,再把王六郎带过来问话。”

与此同时,荀沛祯看向仵作:“去解剖周邦的尸体,给本官仔仔细细地检查,一点地方都不能漏过。”

“诺。”

众人领命离开。

荀沛祯现在很烦躁,他还想着回了高平城怎么炮制周邦,周邦竟然先一步中毒身亡,太便宜他了。

最重要的是,这些人一死,他手里的线索就断了。

......

现在已经是深夜,但因为牢房死了十几个犯人,没人睡得着,全都陪荀沛祯熬着,连高俊成都没离开。

荀沛祯现在信不过县衙的衙役,已经让郡兵接手了县衙,高俊成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,他巴不得荀沛祯把内奸站出来,要不然他今后睡觉都不踏实。

荀沛祯先审问王六郎:“你从何人手中拿到粗粮饼,从拿到粗粮饼到给犯人的这段时间,可有人同你一起?”

王六郎是个十几岁的少年,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,身体不停抖动,低着头道:“小人是去后厨拿的粗粮饼,因为粗粮饼有些多,后厨的杂役帮小人擡到了牢房,牢房一直有狱卒在,小人给犯人分粗粮饼的时候,其他牢房的犯人都在看着小人,等着分粗粮饼。”

王六郎虽然害怕,但他也知道必须想办法证明自己没下毒,这人还算机灵,把狱卒和犯人都拉进来当他的证人。

荀沛祯自然不会只听王六郎的一面之言,便让人去询问狱卒和犯人,得到的口供和王六郎一般无二。

而且王六郎在分粗粮饼时,是按照牢房一间间分过去,周邦等人的牢房并非挨着,中间还有其他犯人。

中途粗粮饼分完,王六郎还特意跑回放粗粮饼的框子里重新拿了些。

这样一来,周邦商队中的人吃的其实并非是同一批粗粮饼。

但中毒身亡的只有周邦等人,其他犯人一点事都没有。

荀沛祯眉头紧皱,他有种预感,此事怕是跟王六郎和那个厨子都没有关系。

事实证明,荀沛祯的猜测是对的。

等郡兵把厨子带回来一问,发现厨子从头到尾就没有离开其他人的视线,根本没有机会下毒,而且这些粗粮饼都是一锅出来的,要是真有毒,牢房里的犯人怕是都死了。

探子向来都是没心的,荀沛祯不觉得他们有机会下毒,还会特意绕过其他犯人。

想到以往和探子打交道的经验,荀沛祯突然想到一种可能,看向刘捕头:“你们抓捕周邦等人,可有对他们搜身?”

刘捕头连忙道:“搜了,他们的衣服都扒了下来。”

“头发呢?”

刘捕头一懵:“头发还用搜?”

荀沛祯目光一冷:“当然用搜,他们的头发那么多,每个人在头上藏几根针或者毒药,你们能发现得了?”

这并非荀沛祯胡乱猜测,曾经就有个探子,被打得皮开肉绽都没开口,那人还有些价值,荀沛祯就留了他一命,想等他会恢复些再审,结果那人直接自杀了。

用的就是藏在头发里的一根针,用针刺穿了喉咙自杀。

凡是能成为探子的人,都是狠人,对敌人狠,对自己更狠。

荀沛祯抓了那么多探子,就遇到一个这样的人,其他人基本上都是在被抓前就服毒自尽,只要让对方没机会自尽,到了他手里就任由他拷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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