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章(2 / 2)
门房本来还想上前询问来者何人,听到小福子的话,连忙跪下见礼:“小人拜见王爷。”
云煦泽道:“都免礼。先生可在府中?”
“在在在。小人这就给王爷带路。”
云煦泽身份尊贵,门房当然不敢让他在府外等着,只能一边给云煦泽带路,一边去给章华纬报信。
章华纬今日正好休沐,只是下人们不知道章华纬现在是在正院还是在前院书房,只能几个人分头去找。
章丰钊的院子就在前院,云煦泽很快就走到章丰钊的院子。
“王爷,这里便是太爷的清云院。”
门房给云煦泽带完路便告退了,他们还得回去守门。
云煦泽看着牌匾上的清云院三个字,突然明白章丰钊为何给高平王府的小院起这个名字,原来是用习惯了。
云煦泽知道章丰钊习惯在天气好时晒太阳,刚走进小院便轻笑道:“先生,本王来......”
下一瞬,云煦泽便愣在原地。
小院右侧有一个荷花湖,如今正是荷花绽放的时节,小院内飘散着荷花香,并不浓烈,而是一种让人觉得若即若离的幽香。
章慕娆就坐在荷花湖旁边的石凳上,眼睑低垂,阳光洒在她脸上,睫毛轻眨,肌肤如雪,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,仿佛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。
她面前摆着残棋,是她和章丰钊下到一半的棋局,她本来正在思考如何将已有败势的棋局反败为胜,听到有人走进来,下意识擡头看去。
她看过来的那一瞬间,云煦泽下意识放缓呼吸,生怕惊到这一刻的美好。
他从没想过一个人能美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程度,任何美好的词汇用在章慕娆身上都差一点感觉。
章慕娆看到云煦泽同样惊讶一瞬,她听到了云煦泽方才的话,大概猜到他的身份,薄唇轻启:“谨王殿下?”
云煦泽瞬间回神,意识到自己方才唐突了,连忙转过身,歉然道:“是本王冒犯小娘子了。”
女子出阁前一般是不会单独见外男,即便是见也会戴着面纱,基本上不会在出阁前让外男看到自己的相貌。
连霍幼云那般行事大胆的人,见云煦泽时也是戴着面纱。
所以大康的未出阁女子很好判断,只要看发型和有没有戴面纱就行。
章慕娆并非一般的女子,女子不见外男是礼教所限,但她并不在意这规矩,她好像从云煦泽的声音中听出一丝紧张,嘴角勾了勾,道:“王爷这会儿再转过身似乎有些迟了?”
云煦泽一愣。
这女郎似乎有些大胆啊。
正常来说,不应该让他离开吗?
“本王不知小娘子也在,一时惊扰到小娘子,是本王不对。”
不管怎样,确实是他冒然闯了进来,这里不是王府,除了章丰钊还有其他人,他应该更谨慎一些才是。
章慕娆若有所思,看来阿翁想要和谨王结亲的心思,并没有告诉谨王,要不然谨王现在不该是这种态度。
“方才阿爷请阿翁去书房谈话,应该一会儿就会回来,王爷若是不嫌弃可以坐下等。”
她相信章丰钊两人应该得知了谨王来的消息,章华纬的书房离这里并不远,只不过几步路罢了。
云煦泽可以确定这小娘子胆子是真的大,见到陌生外男都不紧张的。
人家女郎都表现得大大方方,他总不好扭捏,走过去坐下,好奇道:“小娘子不避嫌吗?”
章慕娆道:“小女子已经见到王爷,再避嫌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。”
云煦泽已经看到章慕娆的相貌,现在离开不过是掩耳盗铃。
章丰钊有意把她许配给云煦泽,章慕娆自然要趁着机会了解云煦泽。
关系到自己的未来,章慕娆没时间羞涩,她也不是容易害羞的人,更何况云煦泽也不是第一个见她相貌的人。
毕竟还有个纠缠她一年的路六郎。
云煦泽夸赞:“小娘子是个豁达之人。”
方才初见他惊艳于章慕娆的相貌,现在欣赏于她的性格。
章慕娆听出云煦泽的真诚,问道:“王爷不觉得小女子有失教养吗?被外男看到相貌,理应及时避开才是,这才符合礼仪。”
云煦泽微微皱眉:“是本王冒犯小娘子,即便避开也是本王避开。做错事的是本王,小娘子并无失礼之处。”
章慕娆笑了:“怪不得阿翁说王爷是个很特别的人。”
云煦泽又被章慕娆的笑惊艳一瞬,他移开视线:“小娘子也很特别。”
有种有别于这个时代的活波,若是他今后的王妃是这样的人,生活一定不会无趣。
云煦泽嘴里虽然说着亲事由永昭帝做主,不管什么王妃他都接受,但他真怕永昭帝指给他一个被封建礼教束缚,完全服从三纲五常的王妃。
那样的生活想想都窒息。
章慕娆挑眉:“王爷这话似乎不合时宜?”
云煦泽这时注意到面前的残棋,道:“我们现在这么说话就挺不合时宜的......这是小娘子和先生下的棋?”
章慕娆发现云煦泽已经没了一开始的紧张,适应得挺快。
当然,她方才一点紧张都没有,连适应都不用。
“正是。”
云煦泽感叹:“小娘子能和先生下得有来有往。棋艺必定不凡,本王远不如也。”
章慕娆有些好奇云煦泽的棋艺,道:“王爷可赏光和小女子对弈一局?”
云煦泽笑道:“什么赏不赏光,小娘子不嫌弃本王是臭棋篓子就行。不过小娘子和先生的棋似乎还没下完?”
章慕娆浑不在意道:“下次再和阿翁下便是。”
说完便率先打乱棋盘,将棋盘上的白子收回棋盒。
云煦泽没想到章慕娆这般干脆,只得一同动手,把黑子收拢在一起。
等棋盘收拾干净,两人猜子决定先后,章慕娆猜中,得到先落子的机会。
此时,站在院门口的章丰钊父子一时进退两难。
章华纬咬咬牙,擡脚便要走进去,却被章丰钊拦下:“等他们下完棋。”
章华纬黑着脸:“男女有别,单独相处的时间已经够长了。”
因为想着让两人暂且熟悉一下,章丰钊父子二人特意放慢了步伐,拖了一会儿才回来。
本以为云煦泽和章慕娆会有些尴尬,或者章慕娆为了避嫌回了小院,结果他们到了一看,两人不仅不尴尬,还下起棋来了。
章华纬终究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猪拱白菜,就想进去掺和一下。
章丰钊其实也不想看猪拱白菜,还是他主动创造机会,只是孙女的幸福更重要。
棋盘如人生。
对弈一局,能让章慕娆更了解云煦泽一些。
这也是拦住章华纬的原因。
没一会儿,得到消息的侯氏也来了。
三个人站在院门口嘀嘀咕咕,就跟做贼似的。
祝云凌早就发现了他们,他难得聪明一回,觉得现在气氛有些怪,不是他多事的时候。
只把自己当成柱子,没有云煦泽的吩咐就当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。
侯氏看到云煦泽的相貌很满意:“不愧是皇嗣,妾身还没见过比谨王更俊朗的男子。”
章华纬哼了一声:“你才见过几个男子?”
这话虽然有点酸,但确实是真话,侯氏即便是出阁后,见的也都是各家夫人,打算给章慕娆议亲后,才开始注意各家的郎君。
侯氏瞥他一眼:“反正比郎君年轻时俊朗。”
章华纬一噎。
没想到会被侯氏精准打击。
章丰钊跟着补刀:“三郎在你们兄弟三人中相貌最佳,但确实比不过王爷。”
章华纬脸色更黑了,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,看了看天色,道:“怎么还没下完?”
章丰钊笑呵呵道:“按照囡囡的水平,应该早就下完了,能下到现在说明她给王爷留面子。”
话音刚落,那边下棋的两人就放下了棋子。
云煦泽看着满满当当的棋盘,惊叹道:“小娘子是怎么做到一边放水,一边拖到最后一步才结束,且只赢本王一子的?”
他能感觉到章慕娆在放水,但他没想到章慕娆的心算这么厉害,把结局也算得死死的。
章慕娆挑眉,神情明媚张扬:“很难吗?”
云煦泽:“......”
这凡尔赛,还真没办法反驳,对人家来说可能真的不难。
“本王甘拜下风,怪不得小娘子能和先生下得有来有往。”
“哈哈哈,囡囡早就可以下赢老夫了。”
身后传来章丰钊的声音。
云煦泽莫名有些心虚,站起身看向章丰钊,却发现他身边还有两个人,似乎是章慕娆的父母。
一时间,他更心虚了。
章慕娆倒是不惊讶,她正对着院门口,三人一进来她就发现了,只是没提醒云煦泽罢了。
章华纬夫妇给云煦泽见礼:“见过王爷。”
“免礼。本王不请自来,请先生莫怪。”
刚说完,小福子就把已经抱了很久的礼物奉上。
云煦泽都差点把礼物给忘了。
“一些小礼物,不成敬意。”
章慕娆开口道:“有小女子的吗?”
云煦泽:“......小娘子喜欢什么,本王下次准备。”
他隐约记得打算送章慕娆及笄礼来着,只是被章丰钊拒绝了,他后面就没再让小福子准备。
章慕娆把玩头发:“只是开个玩笑而已,王爷不必当真。”
云煦泽:“......”
女孩子说这话似乎是必须当真的意思吧?
他没有和异性相处的经历,只是在网上看到不少和女朋友相处的注意事项。
章华纬沉着脸:“囡囡,不得无礼。”
章慕娆走到侯氏身边,挽着侯氏的胳膊,笑盈盈道:“王爷和阿翁定有要事相谈,小女子就不打扰了。”
侯氏也道:“妾身让厨房安排晚饭,请王爷留下用晚饭。”
云煦泽看看天色,确实有些晚了,离用晚饭也就不到半个时辰,但他第一次拜访章府就留下用饭,是不是不太好?
章丰钊看出云煦泽的犹豫,开玩笑道:“王爷莫不是看不上府里的粗茶淡饭?”
云煦泽听到这话知章丰钊不介意,便答应下来:“先生说笑了,许久不曾和先生一起用饭,本王还真有些想念。”
侯氏笑道:“妾身这就去安排。”
刚离开小院,侯氏就拉住章慕娆,低声问道:“囡囡,你觉得谨王如何?”
章慕娆道:“脾气挺好的。”
“还有吗?”
“性子也不古板,挺开明的。”
“还有呢?”
“棋艺一般,若非我有意放水,一刻钟便可以杀得他落花流水。”
侯氏瞪她一眼:“你当是在找棋友吗?”
章慕娆笑笑,她当然知道侯氏想问什么,想了想道:“若是嫁给谨王,女儿并不抗拒。”
章丰钊如此推崇云煦泽,说明云煦泽的品性不差,再加上今日相处并不讨厌,章慕娆便认同了这门亲事。
议亲便是如此,章慕娆也没指望找个自己多喜欢的人,她很了解自己,她就不是那种会特别倾心某人的人。
眼看着侯氏眉开眼笑,章慕娆泼冷水道:“谨王的亲事只有皇上能做主,可不是女儿愿意就可以的。”
侯氏笑意不变:“此事由你阿翁张罗,你阿翁既然提此事,就意味着他有把握让皇上同意,你尽管等着便是。”
眼看着侯氏越来越高兴,章慕娆有些疑惑:“阿娘不是希望女儿嫁得近些吗?若是和谨王结亲,女儿可就要去高平了,藩王无诏不得进京,届时怕是一年也见不到一面。”
侯氏听言拉住她的手拍了拍:“比起这些,阿娘更希望你今后能过得好。”
有句话她没说,章家已经有意支持谨王夺嫡,等谨王成功登基,章慕娆到时候还是住在洛京。
章慕娆垂下眼帘,心里涌起一股伤感,她一直告诉自己女子总是要嫁人,只有这样才能压下自己不想嫁人那种大逆不道的想法。
出阁前日日都见的家人,出嫁后一年都可能见不到一面,她不懂嫁人有什么好的。
她不懂情爱,只觉得嫁人仿佛是女子的诅咒。
......
清云院
侯氏和章慕娆离开后,章华纬也找借口离开,留下云煦泽和章丰钊单独相处。
云煦泽对章丰钊很信任,直言道:“先生,本王今日刚到洛京,便被成王拉着见了父皇。”
他简单说了今日和永昭帝的相处,道:“本王应该没说错什么话吧?”
章丰钊道:“皇上豁达大度,王爷面对皇上尽管坦诚直言,越是如此皇上越高兴。”
面对永昭帝这样的人,要么演技够好,自信可以骗过他,要么就坦诚一点,莫要做小动作。
云煦泽问心无愧,面对永昭帝时没什么好隐瞒的。
云煦泽在章丰钊这里吃了定心丸,他今后面对永昭帝也能放松一点,总紧绷着心神很累的。
聊过这个话题,云煦泽又说起鲁王探子还有孙家的背叛,眉头紧皱道:“先生,您知道本王并无争储之心,但现在不仅被众多世家误会本王的心思,连晟阳等人都想让本王夺嫡。”
章丰钊并不意外,连他现在都有心思帮云煦泽夺嫡,蒋晟阳等人身为云煦泽的下属,和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,有这种心思很正常。
“不如王爷先说一说为什么不想夺嫡?”
云煦泽毫不犹豫道:“夺嫡太危险了,史书上夺嫡失败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。”
章丰钊又问:“王爷为什么认定自己会失败呢?”
云煦泽道:“本王曾经在书中看过一句话。当你对做一件事犹豫时,就想一想那件事失败的后果能不能承受,显然本王承受不了夺嫡失败的后果。”
章丰钊听言就有些庆幸高平出了鲁王探子那件事,要不然想说服云煦泽夺嫡几乎不可能。
他太冷静了,储君的诱惑对他来说根本没用。
章丰钊道:“只可惜现在由不得王爷,鲁王既然派出探子监视王爷,那吴王肯定也出手了。他们把王爷当成对手,王爷若是避战,只会任人宰割。”
云煦泽有些失望:“先生也认为本王没有别的路了?”
章丰钊反问:“王爷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路可走?”
云煦泽一时无言。
章丰钊又道:“皇上也是希望王爷夺嫡的。”
云煦泽惊讶:“怎么可能?”
章丰钊道:“今日王爷向皇上表示会一直待在高平,皇上为何不悦?便是因为王爷的志向不如皇上的意。”
云煦泽整个人懵了。
怎么还会有人被逼着夺嫡。
听完章丰钊的话,云煦泽觉得似乎除了他,所有人都希望他夺嫡。
他真的只想待在封地,庇护封地百姓,时不时把后世的一些小东西搬过来,若是能推动大康的科技发展那就更好了。
但现在他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,对手是远比他擅长此事的几位兄长,他们从懂事起就在为储君之位谋划。
他真的争得过他们吗?
还有那些瓜分权利的世家们,他们会愿意让一个损害世家利益的皇子成为储君吗?
一旦开始细想这件事,云煦泽便感觉到他的前路满是荆棘。
他擡眼看向章丰钊,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些力量。
章丰钊只是坚定地看着他:“王爷,当断不断,必受其乱。”
云煦泽不知道这算不算得到了力量,但他确实下定了决心。
他注定要趟这趟浑水!